踏出自己步伐

　　彼此相屬的人，應該不會有不能告訴對方的秘密。高青知道菁羚那句他屬不屬於她的問題，是打算更深入地問他今天真正不開心的原因…

　　菁羚微笑的退讓讓他鬆了口氣，跟著她回到攤位，坐在後方跟累得躲到休息區的文軒閒聊。當沒有話題之後，他就望著菁羚的背影發呆。菁羚只要忙得差不多回頭望向他，便會向他露出微笑，看著她，高青的心若有所思著。

　　園遊會在大會舞台那兒抽出最大特獎後終於宣告落幕，高青牽著菁羚的手往他停摩拖車的地方去時，在路上竟碰到阿威。

　　「高大哥！」阿威有些興奮地跑到高青面前，「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擋在我和我老頭中間，不好意思把你捲進我們家務事說。」他不好意思地先道歉著。

　　「沒關係。」高青無所謂地聳聳肩。

　　「那時不知道你是高大哥，後來聽天宏哥叫你，我才知道你竟然就是他的六兄弟之一。」阿威開心地說著，「超榮幸的啦，竟然讓你幫我擋了我爸的攻擊說。」

　　高青有點失笑，輕搖頭拉著菁羚打算繞過他，「以後好好跟你爸溝通。」

　　阿威點著頭跟著他們轉了半圈，「我聽天宏哥說好像只有你父母還健在，我想你父母一定都很以你為榮吧。」他開心地說著，沒注意到高青臉色的變化，他揮揮手道別後，也轉回身離開了。

　　「青。」菁羚發覺高青略為變沉的表情，貼近高青改攬住他的手臂，「我們回你住的地方好不好，我想泡你廚房裡浪吉哥庫存的冰茶消暑一下。」她知道高青又因為提起家庭的事些情緒緊繃，她也不追問，提議著回去他最安全的住處應該可以讓他放鬆些吧。

　　高青點點頭，沒有多說地便帶著菁羚離開了。



　　泡完冰茶走到客廳，菁羚便看到高青整個人仰頭靠在沙發上，閉著眼卻微皺著眉。她將茶杯靠到他的額頭上，高青便睜開眼看了看她。

　　「還在想事情？」菁羚對他微笑，將茶杯遞給他之後，繞過沙發將自己的茶杯放在茶几上，走到ＤＶＤ播放器那兒，找了張不錯的古典樂放進播放器中。

　　高青喝了口茶，靜靜地沒有說話。

　　「我心中，其實也藏一個了過去的傷痛…」在音樂輕柔地陪襯中，高青終於開口。

　　菁羚坐到他身邊，輕拍了拍他的大腿，「我很願意把我的耳朵借給你的。」她微笑著向他揚揚眉。

　　高青回望她，淡淡地笑了笑，移著身子將頭靠到菁羚肩上，「我是被父親趕出家門的，所以我很不喜歡提起我的家，特別是我的父親…」

　　菁羚輕握住他的手，沒有多說，只是靜靜地表示她在聽，她也支持著他。

　　高青用拇指輕撫菁羚的手背，繼續說道：「我們家…算起來是有錢人吧。父親事業有成，開了自己的公司。我只有一個妹妹，所以在家中算是獨子，父親一直期待我能接下他的事業。

　　「父親送我讀貴族小學，但我一直無法專心在課業上，成績差不只讓他在他朋友之間很丟臉，更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緊繃。我懼怕長輩也是因為這樣開始的，因為我總覺得我永遠無法達到我父親的期望。」

　　菁羚再次輕握了握他的手，鼓勵著他繼續說。她似乎更加明白高青當初對文軒說，他會懼怕文軒，因為長兄如父的原因。

　　「我在課業上努力過，但成績一直很差，我再怎麼努力，成績都還是平平，其實我很挫折。在那段時間裡，我的情緒起伏很大，唯一能讓我平靜的就是畫圖。我的美術老師覺得我有天份，就為我力爭學習的機會。雖然我父親不是很願意我把時間花在畫圖上，但當老師把我的圖送去比賽後有得獎，我父親才勉為其難地接受我在這方面可以栽培。

　　「國中開始，我不再願意順著我父親的意去走他要我走的路，加入了刀術社之後，便把時間都浪費在畫畫和學刀上。國二時，我跟著刀術社團的幾個朋友認識了乾冥幫。當時大哥剛成立幫派，積極地在募集有意願加入他們的人。我單純地認識他們，偶而跟他們出入，但並沒有打算加入他們。」

　　「咦？」菁羚好奇地出聲，「這裡怎麼跟阿威的故事有點像…」

　　「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扁姜伯伯…」高青吐了吐舌，「他和阿威爭執的話，讓我回想起我被趕出家門那天的情形。我那天…也揍了我爸一拳…」

　　「啊…」菁羚似乎很訝異，但她接著輕笑，「我好像可以理解你今天的行為了。」

　　高青對菁羚回以苦笑，輕嘆了口氣繼續道：「高中的時候，乾冥幫的聲勢漸漸穩定，我那群朋友中，有些人真的加入了乾冥幫，他們認識幫中一群熱愛刺青的人，知道我會畫圖，就邀我為他們設計一些獨特的圖案。後來我在他們的鼓勵和自己的心動下，設計了我背上的圖，刺在背上…」

　　「果然是你自己設計的。」菁羚微笑，指了指自己的左肩，「我這個也是你設計的吧。」

　　「當然。」高青露出自豪的笑容，「但刺青這件事，卻是我和我父親吵架的爆發點。」

　　「啊？…是哦…」菁羚微皺起眉，「大多數人都還是對刺青有負面印象吧…」

　　「嗯。」高青輕點頭，「我爸是從他朋友的口中聽說我刺青的事，因為學校不少自命清高的貴族同學，會跟他們父親報告我們這種不入流的同學做的好事。那些父親們跟我父親講起時，大多是帶著取笑的心態吧。

　　「我父親抓著我證實，他看到我的刺青之後氣壞了，他原本就認為，我成天畫圖舞刀的，一定只會認識壞朋友，所以一看到那個刺青，加上那群朋友可能加油添醋的，就認定我是加入了黑幫。

　　「趕我出家門的那天，他把我叫進我的畫室，嚴厲地告訴我他不准我再畫畫或學刀，還在我面前把我之前的畫作撕爛…」

　　「哦…」菁羚輕聲驚呼出來。

　　高青頓了頓，似乎也在整理情緒，「我試著跟他解釋，但他不肯聽，不停地罵我，還威脅我說，如果我還是要這麼悖逆，他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。

　　「他如果只撕我幾張畫作，我可能不會怎麼樣，但那晚，他好像有意把我所有的作品都毀掉，在他把我畫我奶奶的圖也拿出來要毀掉的時候，我上前跟他拉扯了起來，最後我送了他一拳，奪回了畫奶奶的圖，對他吼著我甘願跟他斷絕父子關係，便轉身跑出屋子。」

　　「青…」菁羚輕撫著他收回緊握著的手。

　　「奶奶一直是最疼我的長輩，她那時才剛過逝，我還來不及把我晝她的圖給她看，所以我不能原諒我父親的行為…」高青閉起眼，表情痛苦地道，「我母親那時也在場，看到我揍我父親後，她的眼神讓我覺得她不信任我，也不願站在我那邊。我轉身離開屋子時，我父親在我身後吼著要我有膽就別再回去，我就如他所願地沒再回去過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