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出自己步伐

　　黑暗陰溼的死巷子裡，菁羚一個人瑟縮在角落。天空竟下起了大雨，是在為她哭泣嗎？她不需要，不需要上天的可憐，什麼天父？根本就沒有眷顧她。為什麼她要經歷這樣的事？為什麼她要承受那樣的羞辱？為什麼…為什麼書霖會有那樣的表情？

　　當卓奕典說著書霖未來面對他會抬不起頭時，她清楚地看到書霖的表情遲疑了，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害怕、嫌棄…

　　何必惹人嫌呢？何必留在這個不受祝福的世界呢？她要怎麼回事務所？現場的每個人從卓奕典的口中大概都可以猜出她的事了吧？連她原本以為最可以倚靠的書霖都放棄了她…她何等的不完整，何等的骯髒…

　　「菁羚。」巷口一個人影穿過雨水晃了進來，他喚著她的名字。

　　菁羚的心驚慌了起來，他怎麼找到她的？

　　高青毫無困難地在亂七八糟的巷子裡找到躲在角落的菁羚，像是原本就知道她的位子，他小心地走到她身邊，蹲下了身。

　　「不要看我！」菁羚將臉轉向牆面，伸出的手似乎只想遮住高青的眼。

　　高青輕抓住她伸出的手，「菁羚，雨很大，我家在附近，我先帶妳回去吧。妳這樣會感冒的！」

　　「不要！感冒又怎樣，我死了就不會讓任何人丟臉了。你走開！」她甩開高青的手生氣地道。

　　「菁羚…」高青皺起了眉頭，再次伸手想把她扳過來面對自己。但菁羚整個人驚慌又反抗地掙扎起來，即使好不容易將她面對了自己，她的雙手卻伸出來緊緊地巴著他的臉不放，硬是要阻礙他的視線。

　　「不要看我，高青…不要…」她低喃著，「我無法再承受異樣的眼光…」

　　「菁羚…」高青的口氣中有著不捨，他感受到她聲音中的淚水。

　　他想了一下，等菁羚稍微靜下來，他突然向前一把抱住她，將她像米袋一樣的扛到肩上，菁羚忍不住驚呼，但才回過神，高青已帶著她往巷子外走了，「我不看妳可以，菁羚，但我還是要帶妳離開這裡。」他不容反抗地說著。

　　菁羚掙扎著捶著他的背，但高青輕拍了拍她的臀，「不要亂動，掉下來就所有的人都看到了。」他快速地走過人行道，雨勢有點大，大家好像忙著躲雨也沒什麼注意到他們，菁羚偷瞄著狀況，便決定安靜下來，免得引人側目。



　　進了高青家，高青到廁所拿了毛巾才肯到床邊把菁羚放下，果然如他所料的，一放下她，她就轉著臉、揮舞著雙手要避開他的視線。高青站起身，將大毛巾直接蓋到菁羚頭上，或許因為毛巾暫時地阻隔他們視線交集的可能，高青又站著，菁羚才慢慢安靜下來。

　　「菁羚，我不可能不看妳的。」高青低聲道。

　　菁羚蓋在毛巾下的身子微微顫抖著，高青可以聽到她輕聲的啜泣。他再次蹲下身，卻還是被菁羚用手阻檔住視線。

　　「妳是我的，菁羚，我要妳，怎麼可能不看妳…」高青柔聲說著，試著要拉開菁羚的手。

　　「你怎麼還能說我是你的呢？你怎麼還會這麼說…」菁羚顫抖的聲音有著困惑，也有著質問，「你消失了…消失了好久…」她難過地哭了起來。

　　高青的動作頓了頓，「對不起…」他輕道，沒有再試著把菁羚蓋著他視線的雙手扳開，但他輕使力，將她一隻手挪到唇邊，輕輕地貼在唇邊吻了一下，「我是在嘗試給妳空間，我以為他會比我更適合妳。妳既然選擇了他，我更不該打擾你們…」

　　「我選擇他，是因為你放棄了…」菁羚被他親暱的動作震了一下，但情緒的翻騰，讓她無法不控訴高青，「我能掌握的幸福或許就只剩他了…沒想到…沒想到連他…」

　　「菁羚，我還沒有放棄…」高青輕聲說著。

　　「你沒有嗎？」菁羚抗議。

　　「我的花每天都還是為妳送達不是嗎？」高青柔聲說著，「我沒有停止宣誓我的主權，菁羚，妳是我的。」雖然視線仍是被遮著，高青還是試著伸手輕觸菁羚的手臂，「對不起，我不該讓步，我不該認為會有人比我更適合妳，菁羚，妳…妳是我的寶貝啊，我絕對不會再放開妳了。」

　　菁羚似乎因為高青在他慣用的詞句後面加上了名詞愣了一愣，高青露出淺淺的微笑，「妳是我的寶貝，菁羚，讓我看看妳，好嗎？」他再次輕聲說著。

　　「青…」菁羚在顫抖的聲音中，慢慢地挪開了手，高青的眼中充滿了愛憐，沒有嫌惡，沒有拒絕，菁羚的淚水再次決堤。

　　高青的眉頭微皺了起來，他跪直身體靠到菁身邊，伸手為她拭去淚水，「菁羚…」他柔聲喚著她的名字，低喃著他的誓言，「妳是我的寶貝，我不會再放開妳的…」



　　讓菁羚換下溼冷的衣服，套著他的襯衫後，高青坐在床邊安撫著菁羚入睡。

　　菁羚用雙手輕握著高青放在她身邊的手掌，在進入睡夢前，她不停地輕問著，為什麼他會消失？為什麼他不再找她？

　　高青想了很久才開始回答，他不是故意的，只是時間點，人的意見，沒有表達完全的話，讓他做了錯誤的選擇。他的回答卻讓菁羚忍不住在心中輕嘆，她錯怪了高青。

　　原來在他們試著分享理想伴侶條件的那個晚餐後，高青的信心就有點被打擊到，他開始擔心是否自己不符合菁羚的條件，他開始害怕自己會不會不夠格擁有菁羚。接著從別人的口中，他沒有供出文軒，他確定了書霖有心追求菁羚。他突然覺得總是他主動，或許他可以退一步，讓菁羚有自己的選擇機會，她可以選擇跟書霖出去，也可以選擇聯絡他。

　　菁羚沒有主動聯絡他，那陣子他非常失落，所以才埋首到舞台設計上去。菁羚探班的那天讓他開心了一下，但道別前的對話又讓他再次陷入失落中。菁羚雖然送他禮物，卻只是為了回敬他一直以來送的花朵，她說她不知道要聊什麼，所以沒有主動聯絡他，他才突然醒悟，菁羚總是為了乾冥幫跟他見面，不是單純為了他…

　　在世元哥的ＰＵＢ見到菁羚時，他早已聽說她接受書霖的事，既是這樣，他還有什麼好說的？同樣花三個月的時間陪在菁羚身邊，他沒有得到許可，他是輸了，雖然他不肯放棄宣誓的花朵，但他也不敢再接近她。

　　「對不起…」菁羚眼中顯得疲累，但仍是忍不住輕道。

　　高青扯了扯嘴角，「不是妳的錯啊。」他將手掌抽回，輕撫過她的臉龐，「晚了，妳先休息吧。我會在附近，有需要就叫我。」

　　「嗯…」菁羚盯著高青看好一會兒，才不捨地閉上眼睛。或許因為安心，也或許真的哭累了，她閉上眼後很快地便進入夢鄉。